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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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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

自從醒來之後,我就發現,無論我如何努力,我也無法再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

脖子上被拼命掐過的痕跡還沒有褪去,護士小姐給我上過藥後,涼涼地不再有腫脹感,但我還是有姐姐的手就按在上面的感覺,用扭曲的表情拼命擠壓著,想要讓我窒息而死。

姐姐,是想要殺掉我的啊。

房間裏沒有人,我剛醒來的時候跡部景吾正不華麗地趴在床邊睡著,我輕輕扯動手臂喚醒了少年,然後告訴他我想一個人呆著,讓他快點回家休息。

然後我就一個人睜眼到了天亮。

薄薄的窗簾根本擋不住窗外逐漸明亮的日光,房間裏明明沒有鬧鐘,我卻能聽到在耳邊不斷回響的“嘀嗒”聲,過了很久我才想起來那是放在我家電視上方的掛鐘的聲音,直到八年後我再度回到那個家,那個掛鐘也還在堅持不懈地走著,雖然已經慢了好幾個小時,但它仍然配合著時間的流動向前緩緩挪動。

而我,卻固守在不知所謂的夢境裏,逃避著,自我欺騙著。

手機放在我的床頭,旁邊是兩個手制的禦守,分別是忍足侑士和跡部景吾做的,裏面也都塞著東西。護士小姐敲響房門問我醒來了沒有的時候,我坐起身,抓過兩個禦守握在了手心。

即使我沒有神明庇佑。

“請進。”我說。

於是護士小姐推著擺著兩瓶藥和針管的手推車進來了,動作麻利地為我輸上了液,還幫我墊高了身後的枕頭,讓我靠的更舒服一點。

其實怎樣都無所謂了。

“九條桑,有個男孩說是你的朋友,想要來看看你,你——”

“讓他進來吧,我沒事的。”我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是只受了皮外傷嗎?過一會應該就能出院吧?”

“那個,跡部少爺交代了,務必讓我們照顧好您,希望您能在這裏修養一個星期的時間……”護士小姐有些欲言又止,“醫生也覺得您還是在這裏住上幾天更好。”

“好。”我點點頭,不再說話。

護士小姐推著手推車出去了,我沒有紮針的手還握著禦守,稍微費了一點力就把兩個禦守裏的東西都倒在了蓋在腿上的白色被褥上,帶著銹的家門鑰匙幾乎晃著了我的眼。我咬著下唇拎起另外一樣東西,是條造型奇特的墜子,和清水葵那時很像的墜子。

讓我想起了曾經和忍足侑士一起探訪暗殺現場和被害者的家時的場景,那個時候他還不是那麽重要的人,單獨和他在一起我還會覺得拘束和害羞。

心好像被針紮了一樣的疼。

敲門聲傳進耳中,我忙把鑰匙和墜子都塞會禦守裏,喊了一聲“請進”。

是忍足侑士。

“今天不是周一嗎?你翹課跑出來了嗎?”

我看著他,隨口就扯了起來。

“昨天是你把我送到醫院來的嗎?真是太感謝了。”

忍足侑士很久都沒有說話,只是眼神變得非常溫柔,我不由得移開了眼,腦海中時鐘嘀嗒的響聲不斷刺激著我的神經。

“我……差點以為你死了。”忍足侑士說。

我低低的應了聲。

那時候的我,應該是像死了一樣吧?地上的碎瓷片、翻到的椅子,我滿臉的血、傷痕累累的腿,還有脖頸上的淤痕,就好像是受到了嚴酷的虐|待似的。

“抱歉,讓你擔心了……我的傷,都是自己造成的。”

扭傷也好、劃傷也好,全都是我自己造成的,都是我的錯。

“那麽,心裏的呢?”

我沈默了。

忍足侑士一定是知道的,他似乎比我以為的還要了解我,了解我對於姐姐的感情,了解我的想法,甚至比我自己還要了解我。那麽,他明白嗎,我此時的心情?

“吶侑士,你知道嗎,姐姐以前一直把我放在身邊的理由?”我低頭看著蓋在腿上的白色被褥,聲音悶悶的。

是絕望。

是真正意義上的生無可戀。

“亂……”

“姐姐想讓我死啊……她一直想讓我死……”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的推測,並且被我當成了事實去記住,潛移默化地就成了真實,卻一直一直地都藏在心底從不說出來,“明明同時經歷那樣的事,我卻逃避地忘記了,害她變成了孤身一人,她到底是怎樣辦到在我面前露出笑容的呢?”

忍足侑士皺起眉頭:“亂。”

而我根本無法停下:“所以她盼望著讓別人殺死我,在我想起一切之前殺死我,才行事那麽張揚,還無論如何不讓我離開她的身邊。直到那次我真的差點死去,被她的上司送來了日本,這才逃過被莫名其妙的人虐|待致死的命運。”

沒有記憶的我不是和她血緣相親的九條亂,沒有被她照顧的理由,只有被她推向死亡的理由。

但即便如此,我也深愛著姐姐。

而找回記憶的我,她的親妹妹九條亂,又是逃避了一切,把所有痛苦都讓她承擔的罪魁禍首,讓她恨到想要親手殺死我。

“亂,”忍足侑士扶住了我的肩膀,總是沒有太大表情起伏臉上竟然是濃重的心疼,透過薄薄的上衣傳來的溫度像以前一樣平息了我的顫抖,然後他說,“像之前那次一樣,忘記吧,再忘記就好了。”

我沈默了片刻,搖了搖頭。

“可是這一次,我再忘記的話,就沒有任何人記得了。”

姐姐已經不在了,如果我也不在了,甚至沒有人會為我記得。

我和姐姐,曾經那麽地幸福啊。

半響,我聽見了忍足侑士低聲的話,不知是安慰還是喃喃自語,我沒敢去看他的臉,因為只是聽著,我就覺得無比難過,甚至覺得,他似乎比我還要難過。

“亂……我應該怎麽辦,才能救你呢……”

前路一片黑暗,我連一點光都看不見,真的有人能夠拯救我嗎?八年前拯救我的是自己,我自我保護而忘掉了一切,八年後的現在,我自知已經無法拯救自己,那麽……

一不小心死掉的話,不會怎麽樣吧?

“現在的時間還很早,侑士你現在回去的話,還能趕上午休和下午的課,明天要去合宿了吧?告訴景吾哥哥不用擔心我,也讓他不要派什麽人來照顧我,我想一個人呆著,如果有事請找我,給我打電話就好。沒關系的,我曾經經歷過這種事,很快就會恢覆過來的。”我斂起眼眸,握緊了手中的禦守,然後將忍足侑士送給我那個輕輕拎了起來,堅定地遞了出去,“抱歉,這個還給你。”

忍足侑士並沒有去接,而是維持著扶著我肩膀的動作好像有些呆楞:“為什麽?”

“因為記憶……和冰帝的大家在一起的、讓我感到幸福的記憶……都由侑士你來替我保管好不好?”我固執地向他伸著手,滿眼都是渴求,心裏有什麽東西隨著聲音一同碎裂開來,空蕩蕩地只留下了大概是悔恨的痛苦情緒,“我現在不想回想起來,我也不能回想起來,侑士,你是我在冰帝這三個月裏最重要的羈絆,現在,我請求你,離開我好不好?”

為什麽我要說出這種話?

直到忍足侑士拿著他送我的禦守離開,我都沒有想明白。

是啊,那個人是我開始有生存感覺的三個月裏最重要的羈絆,所以當他離開我的生命,我將再度變成孤身一人——景吾哥哥自始至終都是我八年前的景吾哥哥,是我曾經逃避的記憶。

輸完液後我挪下床走到房間門口,腿上的傷稍微有點疼,但完全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一打開門,守在門口的兩個護士小姐就立刻圍了上來問我發生了什麽,有什麽需要,再來就是勸我不要離開房間。

我……這算是被監視了?

到了下午有醫生來帶我去做了檢測,我猜那是測試精神狀況的,其實也就是問我各種各樣的題目,還有現在有沒有出現幻覺或者幻聽之類的現象。我不知道我現在那種幻聽算不算是精神病的前兆,耳邊只是不斷有鐘表的聲音回響,而我並不覺得焦躁,只覺得習以為常。

我告訴醫生之後,他們似乎也沒有覺得怎麽樣,不是多嚴重的問題,而是繼續問我各種測試精神的問題,最後問到了我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怎麽看。

“差點被殺死……還是心有餘悸吧。”我這樣說。

雖然我完全不是這樣想的。

我所期盼著的明明就是——

最後我的精神被判斷為正常,幻聽也被判斷為神經緊張導致,給我開了一點藥後診斷就結束了,我回到病房裏,握住了剩下的那枚頗有年頭的禦守,裏邊塞著的東西硌得我手心生疼。

診斷結束後門口就不再有護士小姐守著,我傍晚的時候離開房間去樓道上有玻璃的地方看了一會外面的景色,只覺得總有視線間斷地落在我身上,到我想要上到天臺去的時候,立刻就有護士小姐看似不經意地跟上了我。

真是的,我只是想去天臺吹吹風看看夕陽而已,又不是想要跳樓,至於時刻跟著我嗎?

感覺有些煩躁了,我回到房間閉上眼,任自己在睡夢中、妄圖看開一切地放飛自我。

不知道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沒有,我竟然在腦海中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那麽絕望,卻又那麽地充滿希望,讓我甚至懷疑,我的精神裏是不是已經分裂出了另一個人——

“侑士,救救我——”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後悔了。

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把禦守還給他,為什麽要親手斬斷這來之不易的情感,我那時的話,分明就是在說著“我要和你絕交”,可他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做錯的人是我,看不清自己位置的人是我,一切的一切什麽都弄不明白的人都是我。

我,明明是那麽需要他的,需要他來拯救我,像在封閉黑暗的電梯裏那樣,像在車禍之後的那晚一樣,也像在被我鮮血渲染的倉庫裏一樣,我明明渴望著被他救贖——

我明明是那麽的喜歡他的。

醒來之後經過了一整個白天,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不知道到底是在夢裏,還是在清醒的現實之中。

然後,跡部景吾來了。

少年的臉色有些疲憊,也不知道這一天他到底是去上課了還是在折騰和姐姐有關的事情。雖說和九條家有關的一切都在我的名下,但畢竟是一個人的離世,ICPO那邊大概也需要得到一個姐姐忽然丟下任務跑去自殺的理由,既然那邊沒有人直接來找我,就多半是跡部景吾幫我擋了下來。

大概是看我皺起眉頭,跡部景吾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指尖擦過了我的臉,說:“不用擔心,一切我都會處理好……八年前沒有保護好你,這一次就放心交給我吧。”

我則是徑直問他:“姐姐呢?”

“……葬禮決定在下周,所以這一周你就安心在這裏養傷。”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擡起眼看著他的眼睛,眼角那點淚痣襯得他帥氣中帶些嫵媚,讓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忍足侑士鏡片後的眼睛,明明那麽好看,卻非要用眼鏡遮起來。

“景吾哥哥,你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嗎?”我問他。

“啊,大概猜到了。”

“那你猜到了嗎,為什麽姐姐會想要殺掉我?”

對面的跡部景吾沈默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都是猜測的,很多很糟糕的猜測,我已經說了一些給侑士聽,看他的反應一定是不認可的,可是我能怎麽辦呢,我也很絕望啊。”

我搖了搖頭,想要盡可能地揮散負面情緒,語氣也盡可能地放輕松了:“不說那些事了,我不想一直回想那個場景……景吾哥哥有什麽事情要說嗎?”

“啊,”隔了一會,跡部景吾才說,“忍足說,他本來想跟你表白的,又覺得有些乘人之危的意思,沒想到卻直接被絕交了,”他輕笑一聲,“不過他還說,如果你願意,他的家庭非常願意收養你,你以前說過很羨慕他那樣的話吧?我倒是覺得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搖搖頭,親手放開了也許是我眼前的最後一個尋求救贖的機會。

此刻的我,甚至害怕見到忍足家溫柔的母親和姐姐,害怕被她們噓寒問暖,甚至害怕看到她們安慰似的笑容——

“抱歉,景吾哥哥,我現在……不想考慮任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其實我是在用悲情的段子表達即將開學的難過之情【遁

重要角色下一章出現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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